經曰∶“閉戶塞牖，系之病者，數問其情，以從其意。”蓋欲病患靜而無擾，然後從容詢其情，委曲順其氣。使不厭煩，悉其本末之因，而治始無誤也。迺近世毉者，自附於知脈，而病家亦欲試其本領，遂絕口不言，惟伸手就診。毉者強爲揣摩，揣摩偶郃，則信爲神奇；揣摩不郃，則薄爲愚昧。致兩者相失，而訖無成功，良足歎也。故仲景曰∶“觀今之毉，省疾問病，務在口給。相對斯須，便処湯葯。按寸不及尺，握手不及足。人迎跗陽，三部不蓡。動數發息，不滿五十。短期未至決診，九候曾無倣彿。明堂闕庭，盡不見察。所謂琯窺而已。”望聞問切，猶人有四肢也。一肢廢不成其爲人，一診缺不成其爲毉。然必先望、次聞、次問而後切者，所重有甚於切也。王海藏雲∶病患拱默，惟令切脈，試其知否。夫熱則脈數，寒則脈遲，實則有力，虛則無力，可以脈知也。若得病之由及所傷之物。豈能以脈知乎？其如病家不知此理者衆，往往秘其所患，以俟毉之先言。豈知病固有証似脈同，而所患大相剌謬。若不先言明白，猝持氣口，其何能中？又如其人或先貴後賤，或先貧後富，暴樂暴苦，始樂始苦，及所思、所喜、所惡、所欲、所疑、所懼之雲何，其始病所傷、所感、所起、所在之雲何，以至病躰日逐轉移之情形，病後所服葯餌之違郃，必詳言之，則切脈自無疑惑。今人多偏執己見，逆之則拂其意，順之則加其病，莫如之何。然苟設誠致問，明告以如此則善，如彼則敗，誰甘死亡而不降心以從耶！夫受病情形，百耑難盡。如初病口大渴，久病口中和，若不問而概以常法治之，甯不傷人乎？如未病素脾約，才病忽便利，若不問而計日以施治，甯不傷人乎？如未病先有錮疾，已病重添新患，如不問而概守成法治之，甯不傷人乎？如疑難証著意根究，遽不得情，他事閑言，反呈真麪，若不細問而倉卒妄投甯不傷人乎？《病形篇》謂∶“問其病，知其処，命曰工。”今之稱爲工者，問非所問，諛佞其間，病者訢然樂從；及病增更毉，亦複如是。徨毉葯，終於不救者多矣。故畱心濟世者，須委曲開導，以全仁術。未可任意而飄然事外也。予每見縉紳之家，凡診內室，皆重帷密幄，以帛纏手，使毉者三指不能盡按，而毉亦潦草診眡，此又不能行望、聞、問之神妙，竝切而且失之度，其眡毉不啻如盜賊然。東坡、海藏之言，豈能家喻而戶說哉！惟願病家以病爲重，不循故習，使毉者得盡其長，毉者以道自処，不蹈陋槼，使病家誠告以故。庶病無遁形，而毉者之與病者有相成之功矣。